2020-01-13 来源:8号风曝
“现在的观众,包括我自己,都需要看一些美好、单纯、善良一点儿的东西,这个还是挺重要的”。
和我们一起看完《只有芸知道》后,冯小刚感慨地说道。
暌违两年,冯小刚带着黄轩、杨采钰、徐帆等人,再次杀回贺岁档。
但不同于从前,过了60岁的冯小刚平静柔和了许多,被问到对电影的期望时,他也只说:“男观众能想到,以后得多在意媳妇一点;不相信爱情的人,看完也觉得爱情挺美好,那就够了。”
01
趴在骨灰盒上的猫 想看鲸鱼的遗愿
“他的故事感动了我”
冯小刚这一次带给我们的,是颗爱情文艺的催泪弹。
《只有芸知道》是一个不害怕剧透的故事,结局早在开篇就写好。
它简单得透明,主要角色只有5个——4个人与1条狗。
黄轩饰演的隋东风(Simon)和杨采钰饰演的罗芸(Jennifer)是旅居新西兰奥克兰的华人,在异国他乡相知相遇,过着平凡而幸福的日子。
他们深爱着彼此,可世事无常,在相守15年后,罗芸离世。
经历了丧妻之痛的隋东风决定,替妻子完成生前未了的心愿,带着她的骨灰去看鲸鱼。
从《集结号》开始,冯小刚就一直在尝试不同类型的电影:《一九四二》《我不是潘金莲》《芳华》……比起一直躺在舒适圈的导演来说,他是勇敢且任性的。
仿佛还是毛头小伙的时候,想要什么东西,就要费劲一切心思去得到它。
正是靠着这种“我想拍就拍“的信念,他才走到了今天。
《只有芸知道》,同样如此。
为什么会选择这个题材呢?冯小刚给到我们的原因很简单——“故事感动了我”。
这份感动的背后,是真实的力量。
隋东风原型叫张述,是冯小刚在文工团的战友兼室友,后来一起拍电影的工作伙伴。
张述和太太罗洋相识的那天,冯小刚也在旁边。打那儿之后四十余年,他成为了这段爱情的完整见证者——
罗洋从小身体就不好,总是晕倒,兜里常年揣着巧克力,这些作为老朋友的冯小刚都知道。
2003年,张述和罗洋从生活了十几年的加拿大,回到国内。第二年,罗洋就被查出患有骨癌,在北京三院动了个手术,换了个人工膝盖。
打那儿之后,她走路就不太利索了。罗洋想着,趁自己现在尚且不用坐轮椅,把想做的事都做了:去圣城耶路撒冷、去看一次鲸鱼、见识一下真正的狼长什么样……
于是,往后的十年里,丈夫张述就陪着她,一个一个的心愿去完成。
2015年拍摄《芳华》期间,张述突然有天接到一通电话——妻子罗洋重病进了医院。医生告诉他,罗洋得了一种心脏的怪病。通俗点说,就是心脏上长了个瘤子,随着瘤子越来越大,心脏将会被越压越扁,最后变成像张纸一样薄。
做手术的话,只有30%的几率存活,一旦失败,病人要么在全麻中安然逝去;要么医生打一针,醒过来,能说几天话,但心脏会慢慢不工作,直到血液不流通了,病人将会越来越痛苦,最后慢慢憋死。
“我已经偷活了这么久,所以这次手术如果失败了,千万别救我”,罗洋在做手术前,拉着张述的手,千叮咛万嘱咐。
数小时后,她成为了那不幸的70%中的一员。
对冯小刚来说,老天不仅带走了一位好友,更是带走了一份真挚的爱情。
张述是自己文工团时期的室友,那是冯小刚最常怀念起的年代。小伙子白衫飘飘、姑娘们笑靥如花,感情单纯且炙热。
张述和罗洋那会儿的恩爱模样,让当时的冯小刚,更加渴望爱情。
时过境迁,冯小刚的战友们大多成家,按他自己说的,“4/5的人都离婚了,但是张述和他老婆确实这么多年了,两人一直都特别好。"
在聊天中,张述也会偶尔提起罗洋,不仅仅是追忆,还会聊现在。
他告诉我们,他在加拿大的生活,打打球,听听音乐,时不时回国看看;
他告诉我们,他和罗洋养的猫,会在罗洋的骨灰盒上趴着不动。
他还告诉我们,直到现在,他还把罗洋那屋里的摆设,原封不动地保留着,“我只要一打开那屋的门,猫就蹭一下就跑进去,在枕头上打滚。”
这,大概是罗洋的气味还留在枕头上面。
人们说,只要一个人还活在其他人的心里,那么TA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张述和战友们提起这些,总有人会跟着难过偷偷抹泪。但这种难过不是让人心里凉,而是有股热乎劲儿在胸膛流动。
冯小刚便暗自决定,要将这段爱情拍出来,放到大银幕上,让这股“热乎劲”也温暖温暖观众,让大家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从一而终、不离不弃的爱情。
02
一帧一帧地死磕 和大自然抢时间
“脑袋上只留了一根天线,就舒服了”
说干就干。
冯小刚先是找到了《唐山大地震》的作者,同时正好是张述邻居的编剧张翎,力求最大程度还原张述罗洋的故事。
而最重要的主角人选问题,冯小刚想找一个有点疏离感的女孩来扮演罗洋,于是杨采钰来了。
张述后来给我们看过罗洋年轻时的照片,杨采钰和她是神似的,尤其是歪头嫣然一笑的时候,眼睛里的神韵如出一辙。
在电影里,罗洋的名字被改为了罗芸,而对应着“风云际会”的含义,张述的名字变成了隋东风。
而隋东风的人选,冯小刚想到了黄轩,因为导演想要一个“起码从面相上,让观众觉得他是一个可依赖、有安全感的人,一看就是个能相濡以沫一辈子的好老公”。
在电话里,冯小刚把张述罗洋的故事讲给黄轩听,黄轩听完非常感动。二话不说,只带着一个助理,提前15天就跑去了拍摄地新西兰。
到了新西兰,黄轩学开右座的车、学炒菜、学吹长笛,每天四点起床化3小时的老年妆,一天的时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就连每周一天的休息时间,他也选择继续让自己沉下来,所以能看到他一个人跑到街边公园里,伴着阳光清风,捧着本书,细细阅读。
这份专注,正是冯小刚需要的。
他始终觉得,想要成为所谓的某个领域的专家,专注是必不可少的。拿他自己来说,在新西兰的日子里,他的脑子里只有这部电影——
“在公司待着不拍戏的时候,那脑袋上像是有15根天线似的全都伸出去了;一拍戏啊所有天线全给缩了”,冯小刚用食指,指了指头,“只留一根天线,就是在剧本、在戏里,就舒服了。”
我们去探班的时候,是新西兰的深秋,那天的天气不太好,偶有阵雨。
下雨的时候,冯小刚被迫让演员们休息,他则和化妆师讨论起了黄轩的妆容问题。
过一会儿,又跑去琢磨台词,一字一句仔细听着,思索着这段台词在哪儿拍,如何取景最适合,最后才选定在大树下不远处的一块空地;
选好了景,他又开始模拟演员坐下的动作,想着是定格直接坐下比较好,还是走着坐下一气呵成比较好,试验之后才敲定了后者。
只一个微小动作的改变,瞬间让画面更充满动态感。
等到雨停了,可以拍了。
冯小刚就立刻正坐在监视器前,抽着烟、皱着眉,盯着屏幕,随手拿起无线电指挥着。
光是一场停车的戏就拍了四条,原因是他近乎偏执地追求——车停,镜头就必须停。
车停了,镜头还多带了那么一点儿,那就是瑕疵,就得重拍;车开走的时候,镜头要跟着它移动,而不是摇过去。“那样的镜头看起来就不值钱,不像是电影”,他看着监视器的画面,告诉其他人这样“偏执”的缘由。
紧接着,他又“挑剔”起了剪辑的问题,“商业片节奏要快,人下车,马上切了,转下一场。”
用一帧一帧地死磕来形容冯小刚的认真,一点儿不为过。
从早上7点开拍,到晚上收工,冯小刚持续处于这种状态中。
从片场回到暂住的地方,他也没想着出去溜达溜达。
打包饭菜回房间,他就关在那屋里,看着刚拍的片子,边吃边琢磨着,这里是不是该剪剪,那里的配乐有没有问题,“一段音乐我一挑能挑一晚上,就为一个剧本出的几声。比如小狗得病时呜呜的动静,弄不对,情绪铺垫的效果就会打折扣。”
有时候,挑到后半夜1点多,徐帆催他:“哥,你睡觉吧,明儿早晨7点得起”,冯小刚这才去床上躺着,可倒下头,半天还是睡不着。大脑还在飞速运转,全是琢磨明天的戏,那镜头怎么分,琢磨一会儿,才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睡了不到5个小时,又到了第二天开拍的时间,周而复始。
03
从未停止成长 不变的是孩子气
“观众需要看一些美好的东西”
相爱的那天
谭维维 - 相爱的那天
冯小刚将拍摄《只有芸知道》的过程称为度假:“有很好看的风景,拍的时候也很安静,里边的事也都是相亲相爱的事”。
不自觉地,整个人变得平静了许多。
电影里,有一幕是男女主角从奥克兰搬到乡下,理由很简单:“我们厌倦了大城市的生活,所以搬来乡下住。”
这句话正好映射着冯小刚的心境,都市的诱惑太多、节奏太快、信息传递太频繁,似乎每个人都被扼住咽喉,喘不来气——
“我现在都不爱打开手机看新闻了,看不见好事。今天桥塌了、明天爆炸了,全是糟心事。”
“现在觉得和平、美好一点的事,有麻药的作用”,冯小刚和我们说道。
所以,与其说他成就了《只有芸知道》,不如说《只有芸知道》治愈了他。
在和我们的闲聊中,冯小刚谈到了不少和这部电影无关的东西。
他聊杰昆·菲尼克斯的《小丑》,拨动了他的心弦。
他坦言自己喜欢伊斯特伍德拍的、汤姆·汉克斯演的那种故事片,“我父母喜欢看戏曲,到下一代他们就喜欢看漫威电影。可能人类就是这样的,一个趋势。”
谈到李安导演的120帧的技术,他说:“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风格,我一定是学不来李安的技术的”,就像如果他非要把自己的电影受众,定位在18岁以下,“我连孩子们说什么都听不懂。”
在他眼里,40岁以上有婚姻的人,或者仍对爱情有向往的人,看《只有芸知道》会更有感触。
每一件事,他都是抱着和平和客观的态度来讨论。浑不吝的戾气褪去,身为名导的睿智就体现出来了。
这样的冯小刚是陌生的,却又是让人感到舒服的。
如果说,还有哪一点没有改变的话,那大概就是他身上的孩子气了。
“我没法去猜电影节到底喜欢不喜欢,电影节怎么会喜欢一爱情电影?我不管了,我就把这拍完了!”
所以他拍了,一切发生得就是这么理所当然。
或许,用阿瑟·克拉克的墓志铭上的一句话,来形容现在的冯小刚最贴切——
“我从未长大,但我从未停止过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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