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13 枫散仙
(六)手术
【2019.5.23 】
5月23日,早上继续常规血检。7点一过,我就被推入二楼的手术室。看来这回是来真格的了。
昨晚领导已经通知了儿子,他也一大早从外地赶过来,一家人在一起经历这个关键时刻。
Whipple手术虽然已经比较成熟了,但毕竟是非常复杂的手术,涉及身体零件太多,开腔后不可预知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所以危险程度也会是很高的。
领导后来和我说,虽然表面上安慰我没事儿,但心里非常害怕。他们只能在医院外面等候——把电话号码给了大夫,有任何异常会马上和他们联系。人在他乡,没有其他亲属,面对严重的病情和未知的手术结果,他们心里的忐忑可想而知。
我进了手术室,心理反倒平静了许多。熬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等到了。我对Dr. Kim说,就全拜托你啦。他还拿来一个手术单子让我签字,我连看都没看就签了——在中国好像是要亲属签字,怕的是责任问题。这里更多的是通知本人,要对你实施什么样的操作,需要本人同意。
8点开始手术。护士把我安排就位,然后拿了一个口鼻罩,盖在我的鼻子上,我很快就没有知觉了。
我再次醒来时,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旁边唠唠叨叨,好像是念数字似的。我没有任何痛苦感觉,就像刚刚睡醒一样,试着回忆这是在哪里,不过记忆模糊。我身体很虚弱,勉强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片蓝白色。我明白了这是在医院里——想起来了,应该是我的手术做完了。
护士见我醒了,过来问我一些测智力/视力的问题。隔了一会,感觉也就是一刻钟,又换了一个护士,又同样来一遍测智力/视力。就这样循环往复。我当时虚弱得很想睡去,可他们总要把我弄醒。
又过了一会,我又看见领导和儿子带着激动和忐忑的笑容,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才让我感受到了真实世界。只是我太虚弱了,动不了,只能以微笑报之,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露出笑脸来。护士只是让他们和我打了个照面,也没说几句话,就让他们出去等了,因为这里是ICU。我一点力气都没有,说话声就像蚊子唱歌一样。但心理却在安慰自己:总算过去了、过去了......
这时已经是下午4、5点钟了。手术进行了接近8个小时。我就在半迷糊的状态下,被护士们走马灯式的又关照、观察了5、6个小时,以防意外。此间领导和儿子也一直在ICU外面守候(求手术室、ICU外面等候手术结果的家属们的心理阴影面积......)。
大约到了11:00 pm,推床护士把我推出了ICU。在ICU门外我看见了家人,他们一起推着我来到8楼的StepDownB病房。这间病房就是一间大屋子,周围放了六张病床,中间是两个护士的办公桌。不过白天时好像不止两个护士。
这一路上儿子把从Dr. Kim那里听来的信息告诉了我:手术很成功,取出了比鸡蛋还大的瘤子(估计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它又壮大了不少),同时还有其他Whipple手术规定切除的组织器官。他描述Dr. Kim好像也被这么大的胰腺肿瘤给惊到了。另外,除了常规要切除的零件,我还得到了额外的福利:升结肠切除、与之连接的小肠头切除、主静脉截断重构。这些额外的福利都是由于癌瘤外扩,碰上了这些幸运的部分,让它们提前退休了。我默默地咀嚼着这一切......肚子里还剩什么了......估计BMI要再次下降了......
因为天太晚了,有护士委婉地表示家属该离开了——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这时我气若游丝,说话的力气都不够,只能发轻声。对方离稍远一点或背景噪声大一点就听不见了。护士在我的床边安了一个红色的紧急报警钮,告诉我需要在这里住几天,有事可以按钮召唤。
可能是因为麻醉的原因,整个夜里都无法入睡。我想象着我的肚子里在Whipple手术之后变成了什么样?
按Whipple手术标准要求,胆囊切除、胆总管截断、胰腺头切除、十二指肠切除,胃幽门重构……(找不到中文图示,就拿英文的将就吧)。
我试着检查一下身体状况:正如昨晚的值班护士告诉我的那样,发现多了好多管子。一个手臂上额外的静脉注射管(说是应急之用,虽然理论上我的PICC管也可以用来注射各种药物);一个导尿管,外接到一个带有刻度的大塑料袋,挂在床外;两个腹腔液体导管左右各一,每个都挂有一个手雷状的透明胶皮容器来存储外流体液,放在身边;一个后背麻醉针管贴在脖子后面并延伸至后腰部,作用方式和滴流差不多。加上我原有的管子,三进四出,我估计有点像章鱼了。肚子上还贴着一个巨大的包扎纱布垫子,从心口窝直覆盖到到肚脐下面,隐藏着刀口。床边的滴流支架挂满了各种袋子液体,通过透明的塑料管汇总到我的PICC管子里。
搞笑的是,两个腹腔液体导管在贴近我肚子的左右两侧,用的是婴儿奶嘴儿当接口。对,后来我问过护士,他们就是买婴儿奶瓶来干这个事儿。于是,我的肚子上就多了两个货真价实的奶头,且左右对称。
据说这是VGH的发明,他们买来奶瓶,只用瓶盖和奶嘴儿,替代掉图中的胶布,把胶皮管从奶嘴儿中穿出来,方便又放漏,确实有创意。可惜我没有留影纪念。
StepDown病房就是个war-room,都是刚刚从手术台前线下来的伤员,闹闹哄哄的,环境和我之前住的山海景单间病房没法比。看来我要在这间StepDownB病房里再熬上一段时间了。
整夜睁眼,睁眼做梦,感觉空间翻倒,我像是站着一样,独立仲夏,这可能是麻醉后产生的幻觉吧。
反思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个癌变?我没有直接的癌症家族史。最接近的是姥姥,在84岁的高龄上得了淋巴癌。
经过这些天的学习,我理解癌细胞就像草坪上的杂草,总是不断生长的,只是因每个人不同的基因、年龄、饮食习惯、生活习方式,有不同的产生概率。我们的身体就是草坪的土壤环境,有的对杂草敏感,有的迟钝。当土壤营养水份丰富时,草坪就是绿茵茵的茁壮成长,杂草不易生存;但在草坪肥料水份不足、特别是土质变化后,某些能适应环境的杂草便会冒出来。
【注一】草坪合理施肥(不是打农药)不仅是帮助草坪生长,而且也抑制杂草生长:正气强壮了,邪门歪道就不易入侵。这是我的个人体会。
如果我们的免疫系统功能强的话,那些冒出来的癌细胞就会被早早地消灭在萌芽之中。但在免疫功能差的时候,个别癌细胞就会生存下来,并指数倍的翻翻增长。头几年非常小,一般也没有其他症状。等它们能被看见时,长速惊人。按生长速度,我估计我的首个癌细胞应该是在七八年之前就潜伏下来的。
那是什么导致它能在我身体里存活并潜伏下来的呢?我猜主要有三点:
熬夜太多。我从小就习惯熬夜,到了晚上就来精神儿,培养了一个坏毛病,贪夜(网上的诱惑也太多了)。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所以睡眠总量就少。长此以往,导致免疫力下降,无法充分抑制癌细胞的生长。
贪吃。一方面是我的食量大;一方面是从小的习惯就不愿意浪费东西,从不剩饭,所以总是填得沟满壕平的,而且我尤其喜欢吃肉。吃得多就会增加消化系统的负担,也加速新陈代谢。细胞更替快,癌细胞产生的几率也就高。
我本人的基因特征就是细胞代谢快。作为例证:1. 我经常在冬天单衣单裤,比周围的人抗低温,因为身体释放的热烈多——细胞活跃。2. 我手脚上的老茧呆不住,干活磨出的茧子,没几天就会消失。就连创口恢复的也快。为此,我以后会做基因检测的。
再有,不知是否相关,就是我的过敏性体质。虽然很少得病,可每年春季总有几天我会鼻涕眼泪的流——BC省本地原产的四种乔木大树都是我的天敌。每年二月末三月初,我都尽量躲在家里不出去,就连开车时也关车窗。我从不打流感疫苗,因为流感疫苗的培养液大多含有让我过敏的物质(我最近特地考察了一下,辉瑞等公司的mRNA疫苗没事,我应该不会过敏)。
综合起来,除了基因因素之外,就是一个字:贪。贪吃、贪玩。
现在最要紧的是,我的手术进行得到底怎样?我的术后恢复会很顺利吗?我的下一步化疗放疗对我还是一个谜。对了,因为我不能在术前做化疗,我给BCCA癌症署打了电话,推迟了首次面谈到6月7号,希望那时我能恢复到不错的状态,好有精力探讨化疗。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地熬过了一夜,等待天明。
(待续......)
PS:春节将至,儿孙回来团聚,准备停笔休假了。待春暖花开时我再接续后面的经历。祝各位读者新春快乐,万事如意。stay tun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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