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3-20 作者: 唐达天
黑云压城
刘国权带着边阳市招商引资代表团的一行人凯旋归来了。刘国权一回来,就向市委书记杨志清做了汇报,杨志清听完高兴地说:“好好好,你这一次真是不虚此行呀,能达到这样一个效果真是太好了。国权呀,自从你上任后,政府的工作很有起色,我很满意。以后,你就放开手脚大胆的工作。”
刘国权说:“只要你一把手满意,我就高兴。另外,我还有一点要求,看看你能不能支持我?”
杨志清说:“你看你,有什么要求你就尽管说,只要是为了工作,我就支持你。”
刘国权这才说:“我想对个别局委的班子动一动,这样可以更加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更好地开展工作。”
杨志清说:“动一动也行,但是,涉及面不能太大、太广。因为你刚刚上任,班子的问题最敏感,搞不好,对你个人也罢,对市委也罢,都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
刘国权笑着说:“请书记放心,涉及面不会太大太广的。”
杨志清说:“你先拿个方案出来,跟我通通气,然后再上书记办公会。”
刘国权高兴地说:“好的,好的。”
告辞出来,他拐过去想与向国华打一声招呼。向国华没有当上市长之后,情绪很低落,这都在情理之中。向国华的办公室在东头,他刚拐过楼口,看见财政局局长裴德民像条泥鳅一样滑进了向国华的办公室。他一看到这种情景,就觉得没必要去了。去了,反而谁都会尴尬,就只好打道回府。
有了杨志清的许诺,刘国权的心里一下有了底儿。干部问题是关键。毛主席他老人家早就教导我们说:“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要干一番事业,手下没有一批得力干将是不行的。你要坐轿子,就必须有人给你抬轿子。排除异己,提拔亲信,这正是他要走的第三步棋。其实,这步棋在他的心中已经酝酿了很久,提拔谁,调整谁,怎么提,怎么调,提到什么岗位,调到哪个位置,他早就胸有成竹,烂熟于心了。只是时机不成熟,他只好把它放到第三步棋来走。
一回到办公室,向他请示的、汇报工作的络绎不绝。他虽然忙,但也找到了自身的存在价值。人就是这样,忙一点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太闲。倘若你闲着没事儿干,周围的人都无视你的存在的时候,说明你的政治生涯也就到头了。他不怕忙,也不怕别人对他的恭维,忙,才能体现你的价值,别人恭维你,说明你有别人值得恭维的东西。他从来没有见过人们围着一个退休的老人去恭维他,也没有听说哪个退休的老人成天忙得不可开交。
有好几个局委的头头要为他接风,他都一一谢绝了。他说这一阵子太累太忙了,好久都没有同家人团聚过了,他要与家人团聚团聚。自从那次公开拒贿之后,到他家来的人明显少多了,也没有人再给他送钱送物了。有些局委的头头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以请吃来探虚实。他心里明白,对方心里也很明白,但是,就是无法进入实质。拒贿真是一把双刃剑,它给他的政治生涯带来了一个历史性的转折,也为他的权力的施展和运用带来了制约。这样也好,少了一些鱼目混珠,多了一些真诚。有时候就是这样,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周怡来了。周怡像一阵风一样飘来了。
“你好!”周怡伸过软绵绵的小手儿,握了握他的手,眼睛却勾着他,含娇带嗔地悄声说:“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
“我也是。”他心里滚过一阵热浪,魂儿仿佛被周怡的眼神勾走了。
周怡的装饰材料公司一经挂牌成立,真可谓财源滚滚达三江,生意兴隆通四海。其良好的效益远远超过了周怡所希望的。她成天高兴得像一只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鸟,叽叽喳喳地飞到一个枝头,还没落稳,又匆匆地飞向另一个枝头。一天就这么奔波着,却乐此不疲。而每一次的奔波,都会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她知道,她之所以这么顺利,不是取决于她的能力有多大,而是取决于有一棵大树的树阴罩着她。那棵大树当然就是她面前的这位大人物。
“晚上给你接风,好吗?”周怡顽皮地一笑说。
“好。我要把这些天的损失补回来。”他说。
“我也要把我的损失补回来。恨不得现在就让你给补。”她嘻嘻地笑着,上前亲了一口说:“晚上见。”说完,像一阵风一样,飘然地走了。
刘国权摸了一把还在发烧的脸,心一下慌得不能再慌了。“妖精。”他悄悄骂了一声,骂完禁不住兀自笑了,笑她的确是一个妖精,是一个勾人魂魄的小妖精。
尸体化验的结果表明,死者是中毒而死的,这和注射器内的化验结果是一致的。这就是说,那个神秘人物把有毒的液体输入到了吊瓶中,然后慢慢流入人体中,导致被害者最终中毒死亡。
宋杰实在呆不下去了,就拖着病体赶到公安局来查资料。
郭剑锋说:“你不好好养伤,跑来干什么?”
宋杰说:“案子刚有点头绪,又断线了,我能呆着吗?再说了,我只不过受了一点皮肉之伤,犯不着正儿八经地住医院,还是多给咱们局里省点儿医药费吧。”
郭剑锋说:“但是,你必须要保证按时打针吃药。”
宋杰说:“这我可以做到。”
郭剑锋说:“有什么线索没有?”
宋杰说:“目前还没有。杜晓飞去找田七了,还不知情况怎么样。”
此刻,杜晓飞在约定的地点与田七接上了头。
田七一见杜晓飞就高兴地说:“杜警官,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你,你就像电视剧中的女警察一样,英姿飒爽,真威风。还有那个宋队长,用手铐一边铐着自己,一边铐着罪犯,真像个大英雄,酷毙了。我从小做梦都想当个警察,我要是一个警察,我就做一个像宋队长那样的男人,出生入死,轰轰烈烈,多棒!”
杜晓飞说:“田七,你知道吗?你上次给我们提供的线索非常重要,就是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我们才抓住了那几个坏人。你的事儿我已经向我们局长汇报了,局长说,你给我们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我们应该给你支付相应的报酬。你放心,到时候我们一定给你兑现。”
田七说:“不不不!杜警官,我上一次只是随便说说,不兑现了,我说啥也不让你兑现了。”
杜晓飞说:“哎,田七,我看你上一次是认了真的,当时我们能不能给你兑现还没底儿,没想到真的给你落实了,你反而客气起来了。说好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给你兑现。”
田七不好意思地用手摸着脑袋说:“上一次,上一次我是有点较真儿。但是,我这次说的也是真的。”
杜晓飞说:“这是为什么?”
田七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还不是因为看了电视,看到你们为了抓坏人,置个人的生死于不顾,又听你们说的那些话,真让人感动。我当时就想给你们打电话,告诉你们我不要报酬了。你现在一提起这件事,就让我感到脸红。”
杜晓飞一听,不觉为田七的进步感到高兴,就像大姐姐对小弟弟一样摸了一下田七的头说:“田七,没想到你进步得这么快,真让人高兴。但是,说好了,你的报酬还是得给你兑现,我们干公安的,也得讲信誉,你说对不对?”
田七说:“杜警官,我让你别提了,你就别提了。我知道你今天找我还要了解什么情况,如果你再提报酬的事,我什么都不告诉你。”
杜晓飞说:“好好好,我再不提了,行不行?我今天找你的确有一件要紧的事想让你帮忙。”
田七说:“你说吧,我要能帮上,一定不遗余力。”
杜晓飞说:“你知道不知道,在我们边阳市,谁会点穴?就是‘啪啪啪’在你的脖颈处戳上几下,你就被他点了穴,一下昏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田七想了一会儿说:“我还没有听人说过。不过我可以给你打听打听,等打听清楚了,我再告诉你。”
杜晓飞说:“好。不过,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田七说:“知道,我会的。”
晚上,黑色星期五咖啡屋里,轻歌飘扬,灯光朦胧,一派温馨,在那个名叫“仙人聚”的幽静包间里,于又川和刘国权小声地交谈着。
于又川说:“我的手下冷一彪出事了,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他不是持枪杀人,被公安局逮住后,死在医院了吗?”
“是的,他已经死了。他不死,很可能就会有好多人都得去送死。”
“是不是太夸张了?过去怎么没有听说过?”
“一点儿都不夸张,他要是说出些什么来,事情就糟了。”
“他能说出什么来?”
“高中信的车祸。”
刘国权禁不住轻轻“哦”了一声。随即便很平静地说:“车祸?车祸怎么了?那不是一起很普通的交通事故吗?”
“可是,公安局的人不那样认为,他们怀疑车祸只是一个假相,隐藏在背后的是一起谋杀,就要查根追底,要找出幕后真凶。谁是幕后真凶?恐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呀。”
“这真是无事生非。”
“为了不让他们再无事生非,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的班子调一下。他们不是已经破获了枪杀案吗?应该充分肯定他们取得的成绩,给他们开个庆功会,该提拔的提拔,该表扬的表扬。班子一调整,案子也就结了。”
刘国权又轻轻“哦”了一声说:“你说吧,你想推荐谁?”
于又川说出了一个人。
刘国权说:“好吧。”
于又川说:“前两天,我和左子中在慰问受伤的公安人员时,还向郭剑锋承诺过,我们长青集团公司打算出资50万元,在公安局设立一个奖励基金,一方面支持一下公安局的工作,另一方面,也想以此挽回我们长青的影响。有粉就擦在脸上,到时,我想搭上庆功会的这班车,把那50万捐赠出去,你看怎么样?”
刘国权说:“好,那我就给郭剑锋打一声招呼,让他们做个准备,早一点把事情了结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一进入春季,身处大西北的边阳市就成了风的季节,一场接一场的风刮得人的心里发毛,刮得柳枝吐了芽,刮得草坪泛了绿,刮得花儿绽开了蕊,直刮到五六月,才渐渐地有所收敛。
今天,边阳市公安局为毕大海同志召开追悼会。几经努力,毕大海同志终于被省厅批准为烈士,这对死去的毕大海是个安慰,对他的家人,对他的战友也是一个安慰。在这之前,局班子内部曾发生过不小的争执,有一部分人认为毕大海同志应该上报为烈士,其理由是毕大海是执行公务时因公牺牲的,正因为毕大海同志的牺牲,才使我们发现了新的线索,一举破获了两起杀人案。另一部分人则认为,毕大海的死因不详,说他发现了犯罪嫌疑人的线索,被对方杀人灭口证据不足。因为毕大海在外出时既没有向领导汇报,也没有与同事联系过,纯属个人行为。说他是烈士,这只是一种良好的推测,同样是推测,也可以推测出另外一种结果,比如,也可以推测为毕大海同志说不准就是他们的朋友,因为内部有了矛盾,发生枪杀也有这种可能。争论的结果,还是遵循了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将材料上报到了省厅,经省厅开会研究,最终下发了毕大海为烈士的决定。
在毕大海的墓碑前,前来参加追悼会的有市里的党政要员,市局的公安人员和毕大海儿子所在学校的全体师生。大家胸戴白花,表情严肃。当郭剑锋宣布向为人民的利益而牺牲的革命烈士毕大海鸣枪默哀三分钟时,宋杰举起枪,“砰!砰!砰!”朝天鸣了三枪。这三枪,凝聚了他所有的爱,也凝聚了他所有的恨。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心里却在默默地说,老毕,你安息吧,枪杀你的直接凶手我已处决了,杀害你的幕后凶手我还没有找到,但是,我一定能找到,我一定要为你报仇雪恨。
老毕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走了,永远地不再回来,这是宋杰无法接受的现实。尤其当他看到老毕的老婆孩子哭天抢地的哭着不肯离开墓地时,他的心都要碎了,鼻子一酸,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孤儿寡母,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呢?杜晓飞一边搀扶着嫂子,一边泪流满面地劝慰着她。宋杰过去揽过了老毕的儿子毕振东,拍着他小小的肩膀说:“东儿,别哭了。咱们回家吧。”东儿一下子抱住他说:“叔叔,我要爸爸,我要我的爸爸!”他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面对东儿,他无言以对,如果可能,他心甘情愿牺牲自己,也要为东儿换回来他的爸爸,但是,这已经是不可能了,永远不可能了。他能做到的,就是今后多给东儿一点温暖和关怀。
早上一上班,郭剑锋就接到市政府办公室的电话通知,说下午两点半让他按时到市政府来向刘市长汇报工作。郭剑锋正要问问汇报哪方面的内容,还未开口,对方已经挂机了。
放下电话,郭剑锋心想,市政府的人怎么这么牛,对待公安局长都是这个样子,对待下面的人,其态度可想而知了。埋怨了一阵,又回到了问题上。下午要汇报什么呢?听说,刘国权刚一主持工作,一些部局的头儿就争先恐后地去向他汇报工作。其实,汇报工作的和听取汇报的心里都很清楚,汇报只是一种说法,一种理由,其真正的含义不在汇报本身,而在于汇报之外。汇报者是想利用汇报的机会去套近乎,或者是寻求一种新的归属感;听取汇报者却想从中体现他的绝对控制能力,或者说想得到一种满足感。郭剑锋可能就是那种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官场中人,所以,他只顾及了工作,却忽视了汇报,最终让市长点了将。他不得不想,是不是因为刘国权当了市长后他没有及时去汇报,刘国权对他有了看法?想想,有就有吧,有关个人的利益,再大也是小事儿,唯独怎样破了这个大案,找出那个幕后黑手才是他非常在乎的,因为这是关系到党和人民利益的大事儿。
下午,他按时来到了市政府,使他没有想到的是,刘国权对他非常热情,也非常客气。几句开场白过后,话题转入正题。刘国权说:“老郭,本来我要亲自下到基层去调研才对,因为手头的事儿太多,就只好麻烦你们了。”经刘国权这么一说,郭剑锋反而对自己没有主动向市长汇报工作有点自责,就说:“本来我应该向刘市长主动汇报工作才是,只是最近案子上的事有点忙,没有及时向市长汇报,还请刘市长给予谅解。”刘国权说:“哪里哪里,谈不上什么谅解。听说,最近你们破获了一起持枪杀人案,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老郭呀,我可不在乎谁汇报工作汇报得好,而是在乎他的工作实绩怎么样。你就把最近破案的情况,下一步还有哪些工作打算给我说说吧。”
郭剑锋作为一名老公安,一听就明白了刘国权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他只好简略地把案子的侦破情况做了汇报,该说的他说得很慎重,不该说的他一句都没有说。末了才说:“我认为,现在只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案子并没有完结,只有抓住那个给冷一彪下毒的人,才能说告一段落。要说我们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就在这里。”
听完汇报,刘国权说:“老郭呀,对你们近期的工作,市委和政府都很满意,我本人也很满意。我建议你们要好好地总结总结成绩,该表扬的要给予表扬,该奖励的要给予奖励,要开一次隆重的表彰奖励大会,到时候我要抽空亲自参加,目的就是要大力弘扬正气,对犯罪分子造成一种威慑力。另外,我听说长青集团公司要出资50万,在全市的公安系统设立一个奖励基金,这很好。一方面,体现了警民共建,另一方面,也解决了公安系统经费不足的难题。老郭,这事儿你回去后抓紧时间定一定,不妨把这两个活动安排在一起,时间嘛,尽量提前,放在下周最好,这样我就可以参加了。我要趁此机会给公安系统的同志们鼓鼓劲,打打气,也向全市的企业家们倡导倡导,多几个像长青集团公司这样的企业,慷慨解囊来支持我们的公益事业。”
郭剑锋说:“刘市长能抽空参加我们的会议我感到很高兴,回去我就安排布置,把会议安排在下周。”
刘国权说:“好好好,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后就抓紧落实。”说着便站起了身,隔着桌子伸过了手,郭剑锋赶紧站起身,伸过手握了握,算是告辞。
出门后,想想刘国权的每一句话,郭剑锋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按他的意思,这个案子似乎结束了,再没有必要往下查了。可事实上,现在才刚刚是个开始,隐藏在案子最深层的东西还没有挖掘出来。这是因为他刚当上市长好大喜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有意淡化案子的复杂性?
自从冷一彪死了以后,于又川的情绪一直不好。左子中劝慰说:“大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冷子的劫数到了,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你也不必难过。”
于又川说:“子中,这几天我在想,十年前,我们做完了最后一单,我就下决心,要好好做我们的生意,当个一流的建筑商,用我们的智慧,当上边阳市房地产建筑业的龙头老大。我们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努力的,我们顺利地将那个曾经让我下了岗的建筑公司吞并了,接着又吞并了全市大大小小好几家建筑公司。按说,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应该知足了,用不着再玩悬的了,可是,我们还是……陷到了这摊烂泥里,真是欲罢不能呀。子中,你说说看,我这个人,是不是野心太大,狼心不死呀?”
左子中说:“大哥不必自责,是男人总得有点狼心,没有狼心的男人还能算男人吗?你当年要是没有狼心,你也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去跑单帮,说不准你现在就在街头上摆个地摊儿在维持着生计。中原逐鹿,鹿死谁手?现在,还没有到盖棺定论的时候。有些事,你只能回头看,但却不能再回头。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我们也就只能走下去了。”
于又川说:“子中真是太会宽慰人了,与你聊聊,心里畅快多了。”
正在这时,秘书进来通报说,沈阳路步行街的项目经理邓克兵来汇报工作。于又川说:“让他进来吧,正好左总也在,我们一块儿听听。”
邓克兵原是边阳市某国营建筑公司的副总,因一把手太武断,他有点怀才不遇,三年前跳槽来到了长青集团公司。他跳槽不久,那家建筑公司就宣布破产了。邓克兵在建筑行业干了十多年,既有理论水平,又有实践经验,是一个难得的人才,遗憾的是这样一个人才在国有企业却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于又川发现他是一个人才后,很快就给了他一个项目经理的头衔,果不其然,他干得很出色。这次,沈阳路步行街的工程下来后,于又川又把此项工程交给了他,让他全权负责。前两天,于又川还和左子中到沈阳路步行一条街视察过,那里的拆迁工作已经开始,到处是机声隆隆,一片繁忙。于又川高兴地说,这么大的一个工程,没有一个上访的拆迁户,只有邓克兵才能干得这么井井有条。有一个伟人说过,得江山易,得一将难。未来的市场竞争,最主要的还是人才竞争。
邓克兵进来向他们汇报了工程进度后说,北京来的专家早上8点到省城,我已派人到机场去接了,估计中午就到,董事长和左总能不能抽空儿陪他吃一顿饭?于又川说,陪。再忙我们也陪。
那天下午,边阳市公安局隆重召开了捐赠仪式暨庆功大会。会议由郭剑锋主持,按会议议程,先由于又川给公安局捐赠了50万元奖励基金,然后,对烈士毕大海进行了特殊奖励,对宋杰和杜晓飞等人进行了表彰奖励,最后才请市长刘国权讲话。
刘国权的兴致很高,最初还照着稿子讲,讲了一阵,他就完全脱开了稿子讲起来。他从警民共建讲到了奖励基金的设立,从英模人物的涌现讲到了社会治安,又从社会治安讲到了经济建设,从经济建设讲到了招商引资。散会后,已经超过了下班的时间,局领导陪着市里领导和于又川去吃饭,刑警队的一帮人吵吵着要让宋杰和杜晓飞两个得了奖金的请客,宋杰说,没问题,大家难得聚一聚。说着,从刚刚发的信封中抽出一沓人民币交给王忠说,你们拿去先点菜,我有点事,过会儿就来。说完一个人拎着个包出来了。
宋杰虽说得了奖金,但是,这个会开得让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真搞不明白,案子还像一团迷雾一样没有彻底解开,幕后真凶还没有查出来,竟然开起了庆功大会,这是哪门子庆功大会?尤其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于又川竟然堂而皇之的坐在主席台上给他颁起了奖,这岂不是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吗?当他从于又川手中接过奖金的刹那,他明显地看到于又川的微笑中隐藏着一种很难用言语表达的东西,是嘲弄?是讽刺?是施舍?还是挑衅?他觉得从他的手中去接奖金这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他真想把那个红包扔到他的脸上。但是,他却克制住了。
他顺着马路溜达了好久,心里还是愤愤然难以平静下来。
他又想起了老毕,想起曾经与老毕在这条路上散步的情景,如今,风光依旧在,斯人长已矣,他突然难受得有点想哭。便急急地拐向老毕家,他要去看看嫂子,看看东儿。
自从老毕离去之后,他分别和郭局、杜晓飞来看过几次,每次从老毕家出来,他的心情总是沉甸甸的。他无法面对嫂子,更无法面对东儿。他觉得老毕的死,与他有很大的责任,如果那次在市中心医院逮住了冷一彪,老毕也就不会出事了。
嫂子在做饭,东儿刚刚放学回来,这个家已不是过去那个充满快乐、充满温馨的家了,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嫂子一看宋杰来了,就说,你来得正好,就在这里吃吧。我现在正做哩。嫂子虽也用笑脸相迎,但很显然,那笑脸里含着的都是泪,只要稍稍一抖,泪就会哗哗地淌下来。宋杰说,改天吧,嫂子,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我是顺便过来看看东儿。他摸了摸东儿的头,问了几句学习的情况后,便把下午发给他的奖金袋儿放在了桌子上。嫂子问,这是什么?他说,这是我们刑警队战友们的一点心意。嫂子说,宋杰,你给我带回去,我们已经领到了组织上发给的抚恤金,生活不存在什么问题,如果你们自己再掏腰包,我的良心怎么过得去?说着,拿过奖金袋就往宋杰的怀里揣。宋杰说,嫂子,你听我说……嫂子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大家的心意我领了,这钱……我说啥也不能再收了,收了,老毕在天有灵知道了,也会责怪我的。宋杰说,嫂子,我给你说实话吧,这钱,是我今天领到的奖金,不是大家凑的。你要是还让东儿认我这个叔叔,你还认我这个兄弟的话,你就要把我当作自家人,你就收下吧。宋杰说着说着,泪水就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不知啥时,杜晓飞也进来了,当她听到了这番话时,就插言道,嫂子,你就收下吧,这是宋杰的一片心意,你要是拒绝了,让他怎么走出这个家门?宋杰转头问杜晓飞,你什么时候来的?杜晓飞眼里含着泪水说,一会儿了。嫂子说,宋杰,晓飞,你们这样……就不怕我难受吗?说着,泪水滚落出来。宋杰说,嫂子,你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比起老毕来,我们这算个啥呀?只要你还把我们当作弟、妹,你就别说客气的话了。
告辞出来,宋杰突然凶巴巴地对杜晓飞说:“你怎么跟来了?”
杜晓飞说:“我怎么就不能来?”说完这句话后,她一看宋杰的样子有点凶,就马上口气缓和地说,“我看你情绪不太好,想过来陪陪你,看你那样子,凶巴巴的。”
宋杰说:“你觉得今天的会议开得怎么样?”
杜晓飞说:“不怎么样。现在案子才刚刚是个开头,就开什么庆功会,这分明就是要结案。”
宋杰说:“谁想结都结不了。除非不让我干刑警。”
杜晓飞说:“我看今天的大会就有这种意向。”
宋杰说:“什么庆功大会?让于又川给我发奖金,一个是怀疑对象,一个是刑警队队长,让刑警队队长从怀疑对象手中去接受奖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简直就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杜晓飞说:“所以,你就觉得那奖金有点烫手,就想急于送给嫂子?”
宋杰说:“钱本身没有错,即便不烫手,我也要送给嫂子。老毕能把命都献出去,我们为了他的家,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再说,钱是个啥东西?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没准儿,哪天我光荣了,也好落个一身轻。”
杜晓飞说:“别别别,打住打住。我最不爱听的就是你最后这些话。”
宋杰说:“不管你爱听不爱听,既然我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也就意味着选择了随时为人民的利益而牺牲。倘若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我敢肯定,他绝对不是一个好警察。”
杜晓飞说:“好了好了,你今天是怎么了,净说这些。我们打个出租车走吧,王忠他们肯定等我们等着急了。”说着,伸出手,向前面过来的一辆的士招了招手。
刘国权终于按照他的计划顺利调整完了领导班子。这就是他要走的第三步棋,他觉得走得很漂亮,走得很满意。该用的他就大胆起用,不该用的,他就坚决地不用。需要调整的,他就果断地做了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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