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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注意也不行 揭密少林寺的生存之道

2007-03-22来源: 新民周刊
在我们的印象中,东西方对客观世界的描述从来就有着不同的方式。
  这种基于文化和科学发展水平差异导致的不同话语体系,如今有着惊人的融合趋势。于是,在方丈释永信这里,少林寺的“生存之道”,便演绎为“生存模式”,“品牌”、“市场”、“策划”之类的现代营销学名词成了他的常用语。

  我们看到,以中国传统哲学为根基的一些技击之术,一旦加附可以被量化的标准、规则之后,很快就有了走出国门的“通行证”,而一直自视博大精深的母体——中国武术,却始终徘徊在通往世界大舞台的门口。类似的案例其实并不在少数。
  挖掘根由,捋清脉络,找寻更为通用的载体,似乎是中国文化被更多人认知了解所必修的功课。我们无意于指摘释永信大师所做的大胆选择,可以肯定的是,一次又一次的现代营销的实践,少林的品牌正在集聚人们意想不到的效应。也许,只有发展,才是维系生存的最佳选择。

  少林方丈营建生存模式

  你不知道中国有多少符号被世界认可,但你一定知道少林   
  过去了的丙戌年,是中国佛教界社会活动活跃的一年。
就上海而言,2月15日,10位上海市的抗癌“明星”在上海龙华寺击响了被誉为“中华第一鼓”的龙华皋鼓,为所有市民送上新春祝福;2月17日,“祝福上海——社会各界迎新春慈善文艺晚会”在玉佛寺上演,宣布将大年初一出售香花券的全部所得捐献上海市慈善基金会。

  与此同时,你想不注意少林也不行——

  3月20日下午,俄罗斯总统普京造访少林寺,不仅使少林寺的名字再次挤爆各大媒体,也为少林寺引来了潮水一样的游客,开启了2006“少林寺年”的序幕。

  紧随其后,袅袅婷婷的87名“世界旅游小姐”和龙骧虎步的500名美国弟子造访少林寺;全球海选“功夫之星”、第二届“世界传统武术节”造势少林寺,令少林寺“火”势愈猛。

  就连举世瞩目的“世界杯”,少林寺也没有“缺席”:7月9日,应国际足联邀请,少林寺方丈与德国总理默克尔一起在柏林观看了世界杯决赛和闭幕式。

  8月14日,媒体再次声音大作:为表彰少林寺对登封旅游事业作出的贡献,登封市政府奖励少林寺一台价值100多万元的大众途锐越野车。

  8月18日,少林寺方丈被美国体育学院授予国际荣誉哲学博士;

  11月6日,河南联通公司举办153号段开通暨慈善捐赠仪式,由少林寺住持率少林寺高僧开光的10个吉祥号码公开拍得32.15万元。
  禅宗乎?武宗乎?“型秀”乎?“营销CEO”?无数的口水无数的争论,“少林”的意义还是“禅宗祖庭”和“武林泰斗”可以涵盖的吗?

  少林少林,有多少赞颂和指责把你围绕!
  少林少林,有多少光荣和梦想令你向往!
  立雪亭下苦读,梅花桩上练武。方头大耳宽袍袖,禅堂精进如虎。 行事圆通有方,归宗嵩阳佛祖,飞步跨入“e”时代,不将少林辜负!

  这首歪缠的《西江月》说的是谁?

  几乎不用猜,就是少林寺方丈释永信。
  释永信是全国政协委员、全国佛协副会长,而且一年中据说有六分之一的时间在到处“飞”,只要一落地,就被形形色色的人群包围。所以找他,也是个“工程”。

  还在上海时,我们就和河南的朋友频频联络,得到相当肯定的回答后,我们直飞郑州。
  到得郑州,消息仍然确凿:释永信“外出云游”,当夜回少林。但是接受采访的时间只有2小时,并且安排在1月31日早晨从少林寺前往郑州参加河南省“两会”的途中。
  这就是说,我们必须31日清晨6点从郑州出发去少林寺,再从少林寺偕同释永信共赴郑州,采访将在途中进行。
  天,还黑着。通往少林寺的高速公路上几乎只有我们的引擎轰鸣着,到达少林,天已大亮,少室山下,白雪皑皑。
  没有想象中的武僧大叫着“嗨、嗨”的练武。一名扫地老僧说,武僧们早就练过武了,而且练武时哪里会有啸叫声,只有飒飒的劲风和无形的罡气。
  严冬中的少林一片肃杀。得到少林寺对外联络处的允许,我们从侧门进入,过大雄宝殿和藏经楼,抵达瓦明窗净的方丈小院。

  但令我们大吃一惊的是,方丈一宿未归。

  他是昨天去登封县的,由于手机不通,“大师”现在不知在何处。
  等待的期间,我们逛遍全寺,直到上午10点以后才有方丈的确信:他已到达郑州,准备以列席代表的身份参加河南省“两会”。
  我们当即折返直奔郑州,问题是一个半小时的极速奔命,到达两会所在地“嵩山饭店”后,费尽了唇舌,警卫横竖不让我们进,无奈,只好直接致电释永信,请他“取保”。
  于是我们远远地看见一个“胖大和尚”摇摇摆摆地向我们走来——一看就觉得他憨厚,也先不和我们寒暄,直接就找上了警长,指着我们说:上海来的记者,我就带进去了!
  至此,采访才得以顺利进行。

  生存模式

  我们必须回到一个本源性的问题是:僧人是怎么生存的?
  一位万众瞻仰的法师,走近看,非常和蔼平易,作为公众人物,他最让公众接受的就是举手投足如行云流水,极其自然本色,谈吐措词虽然有详略轻重,但本质上是坦诚直白的。

  释永信法师,俗姓刘,名应成,法名永信。1965年出生。安徽阜阳地区颍上县人,自号皖颍上人。1980年到少林寺出家为僧,现为少林寺第30代方丈,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河南省佛教协会会长,第九、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
  檀香氤氲。我们坐在大师的“临时禅房”里和他叙谈,心情非常放松,当话题径从全国目前最为热议的“少林商业炒作”切入时,他的随从有点不自在,但是永信本人反倒十分淡定自在。

  “先谈谈我的履历吧,公众对我的做法自然就容易理解了。”他略带憨直地一笑:我是个农村的孩子,因为家境困难,上世纪80年代初就出家少林做了和尚。那时候的少林寺,因为历经军阀混战、“文革”等一系列战乱和运动的破坏,已经非常凋敝了,很多山房都倒了,大雄宝殿、天王殿、钟鼓楼都是一片瓦砾。田地和山林都被没收,还没有全部发还,僧人的生活十分艰难,但是电影《少林寺》的全国风行,给我们带来了振兴寺院的希望,1986年,在当时方丈的授意下,我开始组织人力物业,开展挖掘、整理、出版少林武术典籍工作,成立少林寺拳法研究会,因为我的武功还不错,就担任了副会长;第二年,又发起少林寺武术队,后发展为武僧团,任团长。

  1987年8月,行正长老圆寂,得师衣钵,我接任了少林寺管理委员会主任,全面主持寺院工作。其间除了繁重的日常寺务、接待和外访,还主持了法堂、钟楼、鼓楼等重建工作,从查找原始资料,到筹集资金,我可以算是废寝忘食,“劳苦功高”。不过那时候也年轻,我精力过人,几个通宵不睡也无倦意。那年10月,我被选为河南省佛教协会常务理事。

  1988年2月,因为信奉“人间佛教”,我们开始公开介入社会公益活动,为解除寺院周边地区群众病痛,成立少林寺红十字会。10月,创立少林书画研究院。1989年6月,我们“入世”的行动向全国推进,由我带领少林寺武僧团在全国巡回表演,非常直观地宣扬了少化,并为黄河游览区炎黄二帝巨型塑像募捐义演。

  1993年的6月,应台湾地区中华文化大学邀请,我率少林寺佛教文化团访问台湾,这是海峡两岸宗教界隔绝40多年以来,第一个访问台湾宝岛的佛教团体,访问的效果和意义都特别重大;访问期间,与台湾佛教界著名高僧悟明等法师共同主持法事,并受到俞大维、蒋经国、郝柏村等政界名士的接见,成为岛内一大盛事。

  也是那年 10月吧,我当选为中国佛教协会理事。翌年2月,我创立了少林寺慈善福利基金会,任会长。基金会成立以来,积极开展扶贫助残救灾活动,包括为“希望工程” 募捐义演,定期帮贫困学生就学,为缺水村庄打深井,为少数民族贫困村发放救济粮,向贫困乡村卫生院捐赠药品,组织义诊团在省内巡回义诊,资助学术团体,向洪水灾区群众捐钱捐物等,得到了上级有关部门高度赞扬和社会各界广泛好评。种种一切,我们都是“入世修法”的态度,这是少林一贯的传统,当时也并没有什么人批评我们。

  1996年1月,我朝拜了印度、尼泊尔佛教圣迹,包括佛陀诞生地兰毗尼、开悟地菩提伽耶、初转地鹿野苑、涅槃地拘尸那罗,以及灵鹫山、竹林精舍、那烂陀寺等。那次朝拜,对我内心震撼极大,始知浩荡佛法,芝兰有根,醴泉有源。那一年的5月,我创办了《禅露》杂志,3年后,当选为第九届全国人大代表和河南省佛教协会会长。1999年8月,荣升少林寺方丈,后来又当选为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1990年以来,我利用少林寺佛教文化这一特殊途径和优势,先后访问中国香港、台湾地区以及日本、韩国、美国、俄罗斯、英国、德国、西班牙、澳大利亚、加拿大、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阿联酋等国家,为传播中国传播文化、增进中外友谊和理解、促进世界和平作出了一定的贡献,这一切,有的和商业活动沾边,有的根本没有关系,对此,你怎么看?

  都说释永信一张铁嘴,被他反问,始知所传不虚。我们告知,少林寺的“品牌推广战略”近年来一直是有争议的话题,“新浪”的民意调查表明,74.5%的网民反对少林寺商业化倾向,通常它被指责为“浮华”、“商业化”,开药局、搞旅游开发,拍电影,“手机开光”,还办了几个公司,公众不知详情,就知道寺庙的收入是免税的,这个好像和我们所理解的寺庙、宗教是完全不同的一个行为。

  传统观念认为,出家人静修即可,有必要操这些心吗?“大师”还有时间坐禅吗?希望大师能够彻底地谈谈。
  “好!”释永信想了一想,下了决心地说:今天就和我们一起吃素斋吧?!谈得彻底些!

  “首先,我们必须回到一个本源性的问题是:僧人是怎么生存的?”释永信谈问题一开口就很有气势:从佛祖释迦牟尼开始,修行者因为必须脱开一切俗务静思,他们的生存就是靠社会布施的,叫做“供养”,最常见的就是游方和尚的“化缘”,施主给什么,和尚就接受什么,为了便于固定的修禅,后来有了寺庙,寺庙一向有庙产(也大都是社会各界捐的,或者朝廷赐给的),或者是土地,或者是山林,原则上都是租给农民种的,就算遵循“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和尚自己种田,那么前提也必须有寺庙自己的田地,和尚不可能入俗到衙门去当差、去工场做工……

  千百年以来,就形成了“寺庙经济”,也就是出家人的“生存模式”。
  在中国,寺庙经济可分为“西藏模式”和“汉地模式”,后者和前者最大的区别是,汉地寺庙经济对社会经济的影响很小。

  它们通常可以分为“生产型模式”、“流通性模式”、“消费性模式”和“传统型模式,所谓“生产型模式”,这类寺庙一般离城镇较远,处在适宜生产的地理环境。主要包括种植业、畜牧业、林业(植树造林),由群众代耕、代牧,这类寺庙在西藏较多,我们这里很少见。

  我们这里多见的是“流通型模式”和“传统型模式”,前者一般处在大、中城市特别是著名风景点附近,主要和商业、旅游业结合。因不需要土地和山林,只需资金和人才,特别是位置优越,信息发达,经营素质较好的大、中型寺庙,往往借助寺庙是宗教场所,吸引众多游客和信教群众的优势,从事着综合性的营销活动。后者,也就是“传统型模式”,主要沿用历史上形成的“香火钱”、门票收入与佛事基金形式募集财物,收入来源于四方群众、游客,甚至海外信众。

  “流通性模式”和“传统型模式”在南方比较多见,北方的寺庙,除了“五台山”,通常没有那么好的环境条件,至于少林寺,1949年以后被历次运动没收的山林和土地至今还没有全部发还,而且地处深山,老百姓普遍贫穷,一不像你们江南地区的信众有常常举行大规模佛事的习惯,什么水陆道场呀等等,二香火布施也有限,大笔捐献的施主比较少见,你们真不知道80年代的少林寺有多穷!

  电影《少林寺》虽说火了少林寺,但是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尴尬,大家跑来一看,嗬,原来少林寺这么烂呀!什么都是破的!一帮和尚,穷得不行。
  怎么办?暴得大名以后,必须面对潮水一般的海内外游客,必须有起码的体面和形象吧。
  少林寺不是机关,不是衙门,国家是不养的,给你一些政策,你必须自收自支,所以,一开始就和商业沾上了边——顺便说一下,我刚才分析了寺庙经济的几种模式,说明自古到今,寺庙生存都离不开一个“钱”,大家不应该对此感到惊奇,之所以惊奇,我看不是无知,就是误解。僧人也要吃五谷呀!

  当然,大家对“生存模式”的内涵,理解不同。也许有的人认为,少林寺就是应该破破烂烂才有“味道”,僧人生存模式嘛,不饿着就可以了,衣服破旧点有什么关系。
  我们不这么认为。首先少林寺外事活动频繁,穿得破烂简直有辱国体!你哪里见过梵蒂冈的主教大人和执事们都穿得乱七八糟的?

  其次,僧人该不该接触当代社会?该不该提升自己的学问修为?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了,因此我们少林寺在1996年就是全国第一家使用电脑上网的寺庙,我要我的年轻僧人都学会上网,利用网络这个工具充实自己,扩大视野。于是又有人说闲话了,说我们“离经叛道”,这些貌似复古的人其实真是无知,浩瀚佛经传到东方就面临一个考验,那就是:梵文是否要翻译成汉文经书?翻译的过程难免失真,怎么办?

  那么照“复古派”的意见,为了原版原味,就得号召大家学了梵文来读经喽?
  语言就是一个工具,就像网络在我们眼里也就是一种工具嘛,再说了,构建局域网、购置电脑需不需要资金?你“君子不言钱”,谁给你资金?

  只是,在“禅”和“钱”之间,我们的主次始终分得很清楚,经济手段始终是为修禅、为广大少化而服务的,我概括地说,就是用商业化手段来反对“商业化”。
  “这个不太好理解”,我说,有点“玄”。你能举例说明吗。

  素斋上来了。释永信顺手指着油菜炒豆腐说,这个豆腐的发明者,据说是淮南王刘安,但是他注册了么?没有。所以现在人人可以做豆腐而不必担心侵犯知识产权。“少林”的无形资产也一样,一个时期以来,无论出于商业目的,还是其他目的,海内外掀起一股抢注“少林”的狂潮,我在国外,到处可以见到“少林功夫”、“少林武宗”、“少林神药”……日本、美国、欧洲,和我们根本没有瓜葛的“少林寺”纷纷开张。

  你怎么办?它们侵吞你的权益,甚至败坏你的名声,你也不闻不问?
  我只能运用商业化的手段——注册!我也到处注册。并且为嵩山少林寺景区申报人类文化遗产项目,一有机会“打假”,就撤销和收回各种打着“少林”旗号的品牌。

  还有就是对“吃少林”现象的整顿。曾几何时,少林寺的周围被糟蹋得惨不忍睹,无数个武校开起来了,无数个商贩拉起了摊位,密度之高,把少林寺都给屏蔽了,人站在外,根本看不见少林寺了。而且饮食业、游乐业的污水废物,把山门前搞得像个堆场。
  正好,我们获悉政府出于综合性考虑,准备重新整合嵩山风景区的旅游资源,我们便主动出一部分资金,积极协助地方政府对少林寺周围进行拆迁工作,驱除了破坏少林寺周边环境的多年顽症。这,不也是以“商业化反商业化”吗。

  “香火和门票,每年给少林寺带来多少收益呢?”我问。
  “这些是少林寺的主要收入”,释永信说话时表情非常坦诚:去年最高,达到2000万元。但是,少林寺的开支特别大,我们不但抚养着1000多名孤儿,而且还有着恢复、重建“北少林”的宏大计划,还要还历史的欠账——当年重建、重修了那么多的建筑,天王殿呀、大雄宝殿呀,钟楼呀鼓楼呀,国家虽然给了一定的帮助,但是主要还是靠我们自己,很多款子都是“寅吃卯粮”,现在就要还啦。
  而且,现在的这些收益,一旦用于寺内重大工程,就捉襟见肘了。

  “少林武僧团”的影响很大,他们的巡回演出,甚至去国外演出,收益应该很可观吧?我提问的时候,尽量注意措词婉转,而且还故意忽略了看上去最为敏感的“手机开光事件”。

  但是释永信的回答再次让人感觉到“大师”应有的光风霁月:“少林武僧团的演出其实收益并不多,但是和国内很多赔钱的演出相比,我们还是成功的。不过没有社会上想象的那么多罢了。现在社会上有的人看事情太主观,比如‘手机开光’那事,炒得沸沸扬扬,说什么动机的都有,他们就是不知道,那1000个孤儿我们还养着,‘开光’所得32万元,都要用到他们身上,他们要吃饭、要穿衣、要读书、要各种学习用品,1000多个孤儿啊,少林寺每年花在他们身上的钱至少 60万元,要养到他们18岁!这是我们的善事啊,你们帮不着忙也就罢了,不要乱编故事好不好,还有登封县奖了少林寺一辆越野车,那是为了感谢少林寺对促进嵩山旅游事业的贡献。又炸开锅了——干什么呢?和尚可不可以有代步工具?‘白马驮经’,从古到今,和尚骑马、坐轿、行舟很正常啊,玄奘取经,他那匹白龙马不就相当于现在一辆越野车嘛,难不成要他步行去印度?为什么当时大家都觉得很正常,现在有人就要对此大喊大叫呢?梁武帝四次‘舍身’同泰寺,每次都要臣下用亿钱赎回,那才叫过分了。”

  席间,释永信告诉我们,经过两年多的努力,“少林药局”拿到了医疗卫生职业许可证取得合法行医身份,于2006年10月进行试营业,运营情况良好。
  如今的游客,一到少林寺山门,就可以看到一处新建的古式院落门上书“少林药局”4个大字。一进门是一尊全身写满穴位名称的罗汉,后面是行医大堂,几个穿着僧服的小和尚正在忙着分药,不时有三三两两的游客进来参观。
  据了解,少林药局占地1.5亩,投资180多万元,已取得医疗卫生职业许可证。2006年10月,门诊已开始试营业,运营情况良好。目前,少林药局正在抓紧落实药局内传世木制配套装饰工程,力争在2007年4月旅游旺季来临前完工,根据情况择机正式挂牌营业。

  少林医药学已有上千年历史,少林派历史上在医界独成一派,被尊为“少林医宗”,而“少林药局”有“中国佛门医宗”之谓。
  最近,少林寺根据现有药局内僧人的专长等情况分成三个组,进一步开发少林秘方。

  第一组是以传统武术功夫为基础的功法治疗组,重点研究以少林独特的点穴正骨、推拿及针灸等综合疗法为主,同时运用少林寺养生功法来辅导患者自身康复。第二组是以传统技法为基础的秘方炮制组,通过传统中草药炮制外加佛门信力、念力的特色制法,制出系列膏药、丸剂及各种饮片。第三组是以少林寺禅学为基础的禅心明性组,通过佛门慈悲为怀的济世精神,运用佛理禅性直指人心的方便法门,类似于现代心理咨询的方法,喻导世人。
  培养一个品牌需要过程。僧人们说,我们有足够的耐心。

  禅宗还是武宗?

  “禅”和“武”不是“熊掌”和“鱼”的关系,而是水乳交融的整体。

  素斋特别简单。席间没有花样百出的“素鸭”、“素蟹粉”之类,但是炒茄子、炒藕节、凉拌黑木耳都非常可口。我们自然就想到少林寺僧人的日常生活和释永信修禅的规律。

  少林寺僧人一天的生活很有规律,他说,几乎像军队一样刻板。早上5点,集体起床,寒冬腊月也不例外,先做一些洗漱吧;5点半开始,一部分僧人在禅堂坐禅,一部分僧人去山上练功,练功地点都比较隐蔽;7点钟在斋堂里面吃饭,武僧饭量比较大,斋堂要保证他们吃饱;8点钟开始接待一些香客、游客,这香客和游客也有旺季和淡季,每逢暑假,总是人山人海的大学生;中午11:30,所有僧人在斋堂里面集体吃饭,少林寺再怎么说总是保证僧人每顿饭都有豆制品,大豆蛋白。吃完午饭以后,一部分僧人去休息,上网也罢,修禅也罢,练武也罢,自便。同时,一部分僧人就开始换班,换另外一批僧人休息。半天工作,半天修炼,基本上这样的情况。晚上一般10点钟左右休息,10点钟左右通过打板熄灯,集体都休息。
  天天如此。

  “说到上网,网上的东西自由度很大。你们有管理吗?”

  “我们的网站是1996年的版本,最初是电话上网,网速极慢,记得当时传一张照片要一顿饭的工夫。后来也宽带上网了。这几年没有大动作改版,主要是大家忙于寺院的整修,忙于寺院周边的环境治理,其他的做一些国内外学术界交流、出版,网站这一块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做它。我们最近准备对网站进行升级。至于管理,我们限定上网的时间,并且集中在一个大房间上网,除了我们的局域网,过滤掉一些不必看的东西外,我们的‘少林网吧’也有现场监管——但是主要还是靠僧人自己的定力,他们利用网络,主要是查一些关于佛教方面的经典,一些著作,过去在藏经阁里面找一本书,核对一个单词很不容易,在网上很容易就能够得到,确实对学习和修行来说是提供了很多很多方便。”
  “您,这么忙,也打禅吗?”我们问。
  “只要有时间,我就到禅堂里跟禅师们在一块打打坐,能静下来的话,思考一些问题,这其实是我最向往和最喜欢的生活。”释永信这一刻的神情很静穆:说到禅堂,那是不向公众开放的地方,是少林寺非常重要的场所,也可说是“少林禁地”,我们又称之为“选佛场”,“精进禅堂”,出家人能否用功,主要在禅堂里面能够体现。一般是定力好的、修行高的才可以到这个禅堂里面修行。当然,我们还有一般的禅堂,那是一般初学者修行的地方。

  在精进禅堂,我们入住了50位僧人,他们的衣食住行都在禅堂里面,每天坚持十多个小时的静坐、修行,他们的生活非常单一,通过静坐解决一些人生的疑情,可以得到一些智慧,得到一些解脱,这是出家人非常重要、非常核心的一个地方。和我们刚才介绍的少林寺普通僧人的生活有很大的区别。

  “少林寺还有哪些修行的禁地呢?”

  “我们的生活区,练功区,包括山里面的一些茅棚和山洞,都是游客必须止步的地方”,他说,那都是深山幽谷里的茅棚和山洞,用哪种方式修行,都是出家人自己选择,一旦选择了人迹罕至处,出家人就会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几个月甚至好几年,这样的地方一般游客想找也难。
  “这么说,少林寺僧人并不像外界所传打打手机,踢踢腿,上上网络的现代和尚?”我们疑惑地问:少林寺的规矩很多,寺规很严吗?

  少林寺寺规至今都很严厉,释永信说,寺规是前代住持们定下来的,现在我们少林寺的寺规还是按照老的寺规来执行,要是习惯的话就不感觉严格,但如果不习惯的而且初到少林寺的,会感到非常拘束。

  初进寺院有“三规五戒”,一般的沙弥要守“十戒”,像我们受过“具足戒”的僧人,要守250条戒律。戒律的约束还是挺多的,寺院的清规也有很多条,而且每个堂口都有每个堂口的清规,课堂、禅堂、斋堂、殿堂包括方丈寺都有自己的一些规约,这些规约应该都是很严格的……
  释永信说着这些话的神情之认真,不禁令人想到近年来外界有关少林寺“禅宗乎武宗乎”的飞短流长。

  也就是少林寺究竟是禅学为主,还是武学为主,李阳泉先生有过一篇《学禅随笔》其实很客观、很直观地展示了少林寺以禅学立寺的宗旨——

  今年深秋以来,少林寺禅堂要连打七个七,我和好友张伯元先生相约来到少林的时候,已经打完了五个七。在永信方丈和少林禅堂首座惠通禅师的特许下,我们获得了极为殊胜的因缘:进入少林寺的第一“禁地”——禅堂,体验了一次“禅者”的生活。

  “当……当……当……”一阵清脆的敲击声由小变大、由远而近,这是钟板在响。禅堂中,这就是号令,被称为“龙天耳目”。钟响的长短和次数都代表着特殊的含义,禅者闻之,便知该如何了。
  禅者们踏着叫香声走进禅室,永信方丈也来了,我和张先生尾随进去。

  禅室正中是达摩祖师的坐像,他微闭二目,嘴角泛着浅浅的笑,让人感到亲切。来不及细端详了,在维那师的一声号令中,众禅者纷纷落座于禅凳上。永信方丈坐进了黄幔下的“维摩龛”里,威仪堂堂。我们也被维那师安排坐下,他冲我们很和善地一笑,轻轻地示意我们,身后有裹腿布。
  我把布拿出来,盖在腿上。记得曾听一位法师讲过“十病九风”的道理,在禅堂中,禅者很注意防风。
  灯暗了下来,禅堂无比寂静。
  “啪!”监香师巡香的时候,用香板打了一位昏沉着的参禅者肩头,受板的人赶紧坐直了身子。

  这是禅堂中的规矩。坐禅的时候,必须遵守戒律,由戒生定,由定发慧,方可有成。尤其是在众人同修的禅堂中,还牵扯到别人的修行,一定要认真对待。千百年来,禅堂中总结出的规矩无数。其中最为有名的是《金山规约》,各种规矩多达上千条。维那师说,这些规约是历代祖师针对修行者的习气制订的,参禅就是帮你灭掉这些习气,习气灭掉了,妄想也就随之减少了,说到家,还是为了修行者更好地修行。

  监香师用香板打了禅修者,禅修者应当感恩他。据说在一些禅堂中,有的修行者很希望多吃香板,因为这样可以消除业障。我就很希望能挨上一板,算是禅堂的纪念,可这心念刚刚一动,养息香结束了。  非常有幸,在少林禅堂“修行”的几天内,接连听到了永信方丈和禅堂首座惠通老和尚的开示。
  永信方丈身为一寺之主,法务甚多。然而,每次回到寺院,第一件事便是到禅堂,看望一下来自天南海北的同参,并和大家共同坐香。这天下午,在惠通老和尚和众禅者的要求下,永信方丈为我们开示:

  “我这次去了好几个国家,所到之处常常听人谈起我们少林的禅堂,很多人想了解作为禅宗祖庭的少林寺,这里的禅者究竟是如何修行的,很多人提出想来这里一起体验,我不敢答应,不敢打扰了各位同参。我对海外友人讲,参禅修行是佛教徒的根本,少林禅产生于少林、产生于嵩山、产生于中原,有着一千多年的根基,是中国禅的直接体现。但中国禅应该是神圣的,也可以有一点神秘……”

  寥寥数语,大和尚道出了一个崭新的概念:中国禅。沿着这思路想下去,就在这五乳峰前,达摩祖师开创了中国的禅宗,一代又一代的传承,直到六祖慧能。一花开五叶,而五宗在禅堂中相会,又归为一统——中国禅。

  然而因为“少林武僧团”,因为《风中少林》,因为500美国少林弟子拜谒祖庭,公众仍然认为“少林”以武事为先,摈弃了“修禅第一”的传统宗旨,是一种“浮华”,有一篇文章甚至这样分析少林寺的“禅”和“武术”不可兼得——
  目前包括嵩山少林寺官方在内皆认为嵩山少林寺的核心卖点,同时也是嵩山少林寺顺应时势的理论解释,是“禅”与“武”结合的武术禅,而清华大学城市规划研究院提交的“嵩山少林寺景区规划”方案亦是以此为基础。
  从商业营销的角度观察,长期而言核心竞争力不存在鱼和熊掌兼得的童话,如果我们把嵩山少林寺当成一个产品来整体看,那么这个产品的USP(独特的销售主张)则有三种可能。一是以“禅”为主要卖点,一是以“武”为卖点,还有就是“禅武并存”的武术禅,乃至“禅、武、医大一统”。

  少林寺焦虑着。

  正如一部标榜驾驶乐趣的赛车很难在舒适性上所向披靡一样,嵩山少林寺内涵“禅”、“武”或者“医”的核心竞争力几乎不能糅合或并存。而从嵩山少林寺的历史干系来看,因为莆田南少林寺的客观存在,嵩山少林寺无法从根本上成为少林寺的全部内容指向。“武术禅”乃至“禅、武、医大一统”的内涵难以糅合,嵩山少林寺的销售主张不能将所有的资源集结于一点去参与竞争,这使得它至今为止并不具备超越武当、峨眉等宗教信仰经营组织的根本优越性……
  我们就此询问释永信时,后者很是诧异:是谁这么无端地为少林寺号脉呢?

  “少林寺在上世纪80年代大搞形象推广时,的确注重过武术,但是我们早就开始注重禅武结合的文化推广了。”释永信说,在海外,我们之所以还有一些武术表演,更多的是出于少化、东方文化宣传的考虑,并不存在彼此割裂的“以禅为卖点”,或者“以武为卖点”的所谓的“焦虑”啊。毕竟,少林寺不是专事买卖的铺子。

  我在此要强调的一点是,佛法,或者说佛教文化,从来就没有把“武”和“禅”割裂开来过!严格地说,那是不能割裂的!我们强调 “禅武同修”正是佛教的优秀传统,韦陀的武功如何?四大天王的武功怎么样?五百罗汉的武功又如何?他们都是得道的“菩萨”。还有无数的“力士”、“金刚”、“护法伽蓝”、“天龙八部”……在中国禅中,“禅”和“武”不是“熊掌”和“鱼”的关系,而是水乳交融的整体,不是非此即彼的,不是排斥的、对立的因而要讨论怎么才能“兼得”的关系。武,降魔擒妖护法,就是为“禅”服务的,少林禅,恰好遵循了佛祖“禅武合一”的古训,该参禅时,就参禅;该练武时,就练武,这就是少林寺的品牌!这就是我们的“少林学”,哪来什么“焦虑”呢?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谁是真少林

  “北少林寺”指位于天津附近的一座寺庙,嵩山少林寺的分院。我们正式承认的还有位于熊耳山的我们嵩山少林寺的“下院”。
  喝茶的时候,我们对下面的这段文字注目很久——……嵩山少林寺内涵“禅”、“武”或者“医”的核心竞争力几乎不能糅合或并存。而从嵩山少林寺的历史干系来看,因为莆田南少林寺的客观存在,嵩山少林寺无法从根本上成为少林寺的全部内容指向。“武术禅”乃至“禅、武、医大一统”的内涵难以糅合,嵩山少林寺的销售主张不能将所有的资源集结于一点去参与竞争……

  “莆田南少林?”而且还“客观地存在”?

  在求证于释永信之前,我们已经注意到“南少林”的传说——曾经被炒得沸沸扬扬的“南少林”因为几近沸点,不可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

  根据近年来的一些历史和考古专家发掘研究,认为福建共有三座南少林寺,它们分别为:莆田、泉州、福清三座南少林寺院。其中,创寺最早的是莆田南少林寺,据《兴化府志》记载:莆田南少林寺原名“林泉院”,建于南朝陈永定元年(公元557年),比莆田置县早11年,较嵩山少林寺晚建61年。其次为泉州少林寺,据《晋江县志》与《泉州府记》记载:泉州少林寺建于唐乾符(公元874—879年)年间,原名”镇国东禅少林寺”,今名“东禅寺”。至于福清南少林寺,在一些史书如《八闽通志》、《三山志》以及清乾隆皇帝钦定的《四库全书》中虽有记载“福清少林”字样,却无详细的文字记载其创建时间,故此,人们只能根据在福清南少林寺遗址所挖掘的文物来评估,福清南少林约创建于宋代,至今最少有一千余年的历史了……

  释永信静静地听着我们的叙述,面部表情非常微妙,沉思良久,说:“……这么说吧,我的身份,不好去评论‘南少林’的事情……我只能这样说一句话——在我们少林寺所有的典籍中,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南少林’的字样。但是,‘北少林寺’是有的。不过,那个‘北’字,不是指我们嵩山少林寺,而是指位于天津附近的一座寺庙,我们嵩山少林寺的分院。它在我们的北边,所以称它‘北少林’。我们正式承认它。除此外,我们正式承认的还有位于熊耳山的我们嵩山少林寺的‘下院’——‘空相寺’。”

  乘着午间的休息,释永信对我们谈起了他这几年的旨在恢复“北少林”的天津之行——
  2002年底,天津蓟县发生了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已静静躺了几百年的北少林寺遗址被无意中发现了。

  少林寺祖庭在河南登封是世所共知的,但是少林寺以外究竟有几个少林寺却一直有很多传说,我们经过多方考证,证实了天津蓟县的北少林,才是历史记载中唯一的少林寺分院。2002年底及2003年,我曾3次专程到蓟县,希望得到当地政府的支持,由我们少林寺筹资恢复盘山北少林的昔日旧貌,并派出专门的武僧团到这里来发展少林功夫,将少林禅武精髓带到这里,使具有1500年历史的少林寺禅武文化继续发扬光大。

  2003年底,北少林寺重建计划终于有了一线转机。在有关方面的共同努力下,2004年1月,我第4次到了天津,并与天津市政府有关负责人进行了直接交流。在交流中,我谈到,蓟县盘山北少林寺是少林寺祖庭外历史记载最为清晰的少林寺。因此对于恢复重建北少林寺的决心,我始终如一。少林寺目前在国际上知名度较大,如果由少林寺祖庭来恢复重建北少林寺,可以扩大北少林寺的影响。我计划将用8至10年时间完成北少林寺的恢复重建工作,并建成世界名寺。此外,连同北少林寺附近的静寄山庄一并恢复至清代建筑原貌,使之成为能够接待世界政要的大型古代建筑群体。届时,北少林寺将作为嵩山少林寺的一个窗口,给后人留下重要的文化遗产。我还说过,如果规划蓝图能够尽早出炉,北少林寺重建可望在天津设卫建城600周年纪念之际开工,在2008年北京举办奥运会前将形成一定规模。

  你们采访我之前,蓟县主要负责人已开始亲自督办,并责成县规划、旅游、文化等部门负责人与市有关部门协调解决,尽早拿出规划方案。由此看来,北少林寺重建计划已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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